如此不孝不悌之徒,竟、竟也敢竊取功名,堂而皇之登堂入室,參加皇子殿下夜宴?!
你……你還有何臉面在此?!我輩讀書-->>人的臉,都讓你丟盡了!”
這酒醉舉人一番胡,瞬間讓整個宴會廳安靜了下來。
所有絲竹管弦之聲戛然而止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酒醉舉人和沈章身上。
皇子殿下臉上的溫和笑容也瞬間斂去,眉頭微蹙。
沈章看著那醉酒男子舉人扭曲的面孔,聽著那刺耳的指責,過往的委屈、憤怒與難堪交織在一起。
絕不能失態,一旦情緒失控,便正中某些人下懷。
她在滿堂死寂與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,緩緩站起身。
她的背脊挺得筆直,眼神清亮如寒星,直視那人,
“這位舉人,你醉了。”
清冷聲蓋過了那酒醉男子舉人的粗喘,如同玉磬輕敲,回蕩在落針可聞的大廳中。
她語氣平淡,沒有絲毫怒氣,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這一句,先定性對方是“醉話”,無形中削弱了其論的可信度。
她目光掃過在場眾人,最終落回那面色變幻的酒醉男子舉人臉上,不疾不徐道:
“章能通過層層核驗,走進州試考場,走到這長安城來,站在殿下與諸位面前,乃因有玉波縣衙出具的清白保書。”
話音剛落,滿座皆是一靜。
妙啊!
許多心思敏捷之人立刻領會了沈章話中的機鋒。
她根本不與那酒醉男子舉人糾纏“忤逆”的具體是非對錯。
那只會陷入無休止的口水仗,更會將她母親沈箐那段不堪的過往血淋淋地剖開在眾人面前。
她直接將問題拔高到了“朝廷法度”的層面!
玉波縣衙出具的保書,代表的是官府的審查與認可,是朝廷取士制度的權威體現!
你質疑我沈章個人品行不端,就等于是在質疑玉波縣衙辦事不力,是在質疑朝廷的核驗程序有誤,是在打整個官體的臉!
這頂帽子扣下來,誰還敢接?
那酒醉男子舉人縱然再醉,也被這隱含的鋒芒驚得酒醒了大半,張著嘴,喉嚨里“嗬嗬”作響,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,臉色由紅轉白,額角沁出冷汗。
沈章并未就此罷休。
她趁勢追擊,目光掃過在場所有士子,聲音凜然:
“我輩讀書人,寒窗苦讀,所求為何?
乃為明理,為濟世。
若不能明辨是非,僅憑道聽途說、人云亦云便妄下論斷,聽風是雨,以訛傳訛……
將來若有幸踏入官場,手握權柄,以此等心性去斷案理政,只怕……黎民百姓要苦矣!”
“黎民百姓要苦矣!”
這最后一句,如同重錘,敲在所有士子心上。
是啊,今日可以因為流蜚語便輕易給人定罪,他日若為官,豈不是要制造無數冤獄?
一時間,廳內眾人神色各異。
有人面露慚色,低頭不語。
有人眼神閃爍,不敢與沈章對視。
也有人微微頷首,對沈章的機辯與格局暗生佩服。
那位被稱贊“至孝”的周娘子,也微微蹙眉,似乎對被人拿來與沈章作此等比較并引發爭端感到不悅。
皇子殿下端坐上位,將這一切盡收眼底,他看向沈章的目光中,欣賞之意更濃了幾分。
此子不僅才思敏捷,更難得的是臨危不亂,懂得借勢,且心懷蒼生之念,絕非池中之物。
他輕輕抬手,打破了沉寂,語氣威嚴:
“好了,酒后失態,胡亂語,不成體統。來人,扶這位舉人下去醒醒酒。”
立刻有兩名內侍上前,將那渾身癱軟,面色慘白的酒醉舉人“請”了出去。
皇子又看向沈章,溫道:“沈四娘子之有理。讀書人確當明辨慎。
今日之事,不過是個小插曲,莫要擾了諸位雅興。宴席繼續。”
經此一事,再無人敢輕易將話題引到沈家母子身上。
所有人都知道了,這位原州來的少年舉人,不好惹。
只怕那位被拖下去的酒醉舉人,再難踏進官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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