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子夜宴之后,沈章于席間從容應對酒醉男子舉人挑釁、借勢敲打全場士子的事跡,如同長了翅膀般在長安士林間飛速傳開。
“原州沈四娘子,不僅才學出眾,更兼機辯無雙,氣度懾人”的評價不脛而走。
先前那些暗地里嘲諷她“忤逆”、“牝雞司晨”的污穢語,
在這等實實在在的鋒芒面前,如同冰雪遇陽,悄無聲息地消融了大半。
畢竟,沒人愿意輕易去招惹一個看起來不好惹,且背后似乎真有倚仗的“硬茬子”。
然,麻煩并未就此遠離,反而以更洶涌的方式襲來。
自那日后,送往崇仁坊小院的各式帖子驟然增多。
有真心仰慕才學、邀她參加文會詩社的。
有各大府邸舉辦宴會,想請她這位“風云人物”前去增添光彩的。
更有不少自詡風流的年輕士子,或附上精心雕琢的詩文,
或寫下辭懇切(略帶曖昧)的書信,直仰慕她的風采才華,希望能“以文會友”,乃至“結交知己”。
這些書信帖子里,自然不乏真心求教之人,但更多的,是摻雜了各種復雜的目的。
好奇、試探、借她之名抬高自己……
甚至,沈章能從某些過于華麗的辭藻和刻意營造的“傾慕”中,
清晰感受到那種將她視為奇貨可居、想要“一親芳澤”的輕浮心思。
“阿章,你看這封……”沈容幫著整理書信,拿起一封灑了金粉、熏了濃香的信箋,
剛看了幾行,便蹙起眉頭,面露嫌惡。
沈章接過來掃了一眼,無非是夸贊她“巾幗英姿,令人心折”,
希望能“月下相約,共論詩文”之類的陳詞濫調。
她面色不變,隨手將那信箋丟進一旁專門用來盛放廢紙的竹簍里,淡淡道:
“阿姊,不必理會。此類信件,日后直接送去伙房,用來引火。”
對于這些蜂擁而至的邀約和信件,沈章與母親沈箐商議后,定下了明確的應對之策。
除卻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儒舉辦的純學術文會,或是由禮部、國子監等官方機構組織的正式活動酌情參加外,
其余私人府邸的宴會、以及那些目的不明的詩會邀約,一概以“備考繁忙,無暇他顧”為由婉拒。
至于那些慕名而來的書信,更是石沉大海,不予回復。
省試在即,時間寶貴,精力有限,絕不能浪費在這些無謂的交際和應酬上。
更何況,京城人心叵測,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入圈套,還是遠離是非為妙。
可惜,樹欲靜而風不止。
沈章這般“清高”做派,很快便引來了新的非議。
那些被拒絕的宴會主辦者、吃了閉門羹的士子,心中難免不快。
加之還有之前結怨的孫文敏之流在背后推波助瀾,新的流又開始在士子圈中悄然散布:
“哼,不過是在皇子面前露了次臉,便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?眼高于頂,目中無人!”
“可不是嘛!如今只往那些高門顯貴的宴會上湊,對我們這些尋常士子的邀約不屑一顧,分明是只知攀附權貴!”
“還有那原州同鄉,聽說前幾日有人去求她們聯保,竟被直接轟了出來!一點同鄉之誼都不講,何其涼薄!”
“是啊,她們有權貴作保,自是高枕無憂,卻連舉手之勞都不愿幫襯同鄉,實在是不恤鄉誼,自私自利!”
這些流蜚語,如同附骨之疽,雖不似之前“不孝”的指控那般致命,卻更加黏膩惡心,旨在敗壞沈章的名聲,
將她塑造成一個得志便猖狂、趨炎附勢、冷漠無情的形象。
“真是豈有此理!”沈放聽到這些傳聞后,再次氣得暴跳如雷,
“不去赴宴是眼高于頂,去了就是攀附權貴!
幫他們是理所應當,不幫就是涼薄自私!
這京城的人,嘴里都長的是刀子嗎?!”
沈鋆也面帶憂色:“姑母,妹妹,人可畏。
這些流雖看似小事,但若任其傳播,
恐于妹妹聲譽有礙,興許會影響到省試時考官們的觀感。”
沈箐端坐案前,神色依舊沉靜。
她看向眉頭微蹙的女兒:“章兒,你怎么看?”
沈章放下手中的書卷,嘴角勾起冷峭弧度:
“阿母,三伯父,大兄,不必動怒,也不必憂慮。
這等流,無非-->>是些不得志之人或別有用心者的無能狂怒罷了。
我們若一一回應,反倒抬舉了他們,正中其下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