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依本官看,”員外郎語調(diào)放緩,仿佛真心為沈章著想,
“沈娘子不如先回府好好安歇幾日,緩一緩旅途勞頓。
也正好與沈供奉團聚,共享天倫。
至于這任職的事嘛……且寬心,吏部自有章程,一旦有了消息,定會即刻知會于你。”
說罷,他不等沈章回應(yīng),便微微頷首,算是送客。
旁邊的小吏立刻上前,客氣將沈章“請”出了廂房。
站在吏部官廨那威嚴的門廊下,八月午后的陽光有些晃眼。
趙綃迎上來,低聲道:“如何?”
沈章臉上沒有任何被怠慢的怒色,慢道:“讓我‘且寬心’,‘安歇幾日’。”
預(yù)料之中。
這不是刁難,算不上刻意冷落,而是官僚體系對待“麻煩人物”或“需要冷處理事項”最冠冕堂皇的操作。
用拖延和含糊,消磨你的銳氣,考驗?zāi)愕哪托模灿^察你背后的動靜。
將她晾著,既符合“慎重考慮”的表象,又能讓那些反對她的人有時間繼續(xù)運作,還能試探她和沈箐的反應(yīng)。
一舉多得。
“回府。”沈章轉(zhuǎn)身,不再看那森嚴的衙門一眼。
從她踏入長安城門,遞上文書的那一刻起,一場關(guān)于時間和耐心的較量就已經(jīng)開始了。
吏部讓她“等”,她便“等”。
但這等待,絕不會是真正的“安歇”。
母親那里需要深談,蘇秀的店鋪需要了解,文姿她們的安置需要過問,長安的局勢需要重新感知……
更重要的是,她需要在這看似被動的“待業(yè)期”里,弄清楚自己究竟被放在了棋盤上的哪個位置,
執(zhí)棋者們,下一步究竟想怎么走。
長安的第一課,不是雷霆萬鈞的打壓,是這溫水煮蛙般的“暫且安歇”。
馬車駛?cè)氤缛史唬T谏蝮滟U居的小院前。
院門不及云川縣衙寬闊,卻干凈齊整。
沈章下車,趙綃利落躍上車轅。
“沈四娘子,”趙綃抱拳,“既已平安送到,我便先回家去了。離家多年,也該回去看看。”
沈章聞,立刻轉(zhuǎn)過身拉住她的手,
“說的什么話!千里迢迢一起回來,家門都沒進,飯也沒吃一口,就想走?
趙世翁和趙伯伯和林伯母若知道我這般待你,怕是要怪我不知禮數(shù)了。”
她語氣放軟了些,調(diào)侃,
“再說了,這一路你護著我們,功勞苦勞俱在,
豈有一到地頭就趕功臣走的道理?
便是普通朋友,也該留下吃頓便飯。
莫非,是嫌我這小院簡陋,飯食粗淡?”
趙綃被她這番連消帶打說得有些局促,臉上露出無奈。
她與沈章年紀相仿,趙崖與沈家更有通家之好,這份情誼確非簡單的主從。
見沈章堅持,她不再推辭,只點點頭:“那……叨擾了。”
“這才像話。”沈章笑了,上前推開院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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