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放話音落下,廳內一時沉默。
沈泰看向沈箐和沈章,溫聲問道:“阿箐,章兒,你們的意思呢?”
沈箐與女兒對視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思念與決斷。
沈箐開口道:“大兄,三兄,赴京固然緊要,但阿父年事已高,我們母子能有今日,全賴阿父多年教誨與支持。
此等大喜之事,若不能親至膝前告慰,于心何安?
我與章兒、容兒,想先回玉波一趟,哪怕只是停留一日,也要當面拜見阿父。
赴京之事……或可向州府陳情,看能否寬限幾日,
若實在不行,我們便自行雇船快馬赴京,總不敢耽誤了省試。”
沈章也點頭道:“阿母說的是。祖父為我們付出良多,此時他最想見的,定然是我們。
省試雖重,但孝道亦不可廢。我們快馬回去,快馬回來,應當來得及。”
沈容雖未說話,但眼神也表明了同樣的想法。
沈放見狀,嘆了口氣,卻也理解:“罷了罷了,你們說的也有理。
既如此,那我陪你們回去一趟!我腳程快,路上也能照應!
大兄你留在州府,盯著赴京隊伍的消息,若有變動,立刻派人通知我們!”
沈泰沉吟片刻,也覺得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,便點頭應允:
“好,那就這么定。你們明日一早便動身,速去速回。我這邊會打點好一切,盡量為你們爭取時間。”
計議已定,眾人心中稍安,繼續用晚食,話題不免帶上了離別的愁緒與行程的緊迫,但總體仍是歡欣鼓舞。
然,命運的安排有時就是如此巧妙。
次日清晨,天剛蒙蒙亮,沈府大門外便傳來叩門聲,夾雜著車馬停駐的動靜。
門房睡眼惺忪地打開門,待看清門外來人,頓時一個激靈,睡意全無,聲音都變了調:
“主……主人?!您……您怎么來了?!”
只見門外,風塵仆仆的沈洵,正由一名老仆攙扶著,從一輛簡樸的青篷馬車上下來。
他面帶倦色,鬢發被晨露打濕,眉眼卻春風得意,嘴角噙著壓抑不住的笑容。
“怎么?老夫不能來?”沈洵聲音洪亮,帶著笑意,
“我那不肖的兒孫們呢?可是還在高臥?速去通報,就說老夫來討他們的喜酒喝了!”
門房這才反應過來,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,一邊往里跑一邊高喊:“主人來了!主人來了——!”
沈泰、沈放最先沖出,沈箐、沈章、沈容等人也紛紛趕來前廳。
當看到坐在廳中主位的老人,
所有人楞了一下,隨即回神,
“阿父!”
“祖父!”
“叔祖!”
眾人一擁而上,將沈洵團團圍住。
沈放性子最急,一把扶住沈洵的胳膊,又驚又喜:
“阿父!您……您怎么親自來了?這路途顛簸,您……”
沈洵哈哈一笑,用力拍了拍沈放的手臂,目光卻已越過他,落在了沈箐和沈章、沈容身上。
那目光中,有欣慰,有驕傲,有激動,更有如釋重負的萬千感慨。
“我能不來嗎?”沈洵聲音微微發顫,
“州試放榜的邸報傳到玉波,我……我看到榜首‘沈箐’,第三名‘沈章’,
明算科‘沈容’……我這心啊……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來!”
他走到沈箐面前,仔細端詳著女兒,眼眶瞬間紅了:
“箐兒……我的箐兒……好,好!解元!我兒是解元!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沈箐看著父親斑白的雙鬢和濕潤的眼角,辛酸苦辣瞬間涌上心頭。
她哽咽著,深深拜下:“孩兒……幸不辱命。”
沈洵連忙扶起她,連聲道:“好孩子,快起來!”
他又看向沈章和沈容,一手一個拉住她們的手,激動得嘴唇哆嗦:
“章兒,亞元!容兒,也中了!好!都是我沈家的好兒郎!祖父……祖父為你們驕傲!”
沈泰在一旁看著這感人一幕,也不禁抬手拭了拭眼角,上前勸道:
“阿父,您一路辛苦,快進屋歇息,坐下慢慢說。”
眾人七手八腳地奉上熱茶點心。
沈洵喝了一口熱茶,緩了口氣,目光掃過濟濟一堂的兒孫,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光彩。
“我收到邸報,就知道你們這兒定然熱鬧,也猜到你們行程緊,怕你們為了回玉波耽誤了正事,所以自己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