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川那位卸任了,聽說了嗎?”
“怎會不知?鬧出那么大動靜。三年,愣是把一個下下縣盤活了,還弄出什么‘歸籍令’……嘖嘖,膽子是真大。”
“膽子大有什么用?”有人嗤笑,“教化呢?她治下三年,可有一個讀書人考出來?一個都沒有!
治國終歸要靠圣人文章,教化人心,不是靠弄些奇技-->>淫巧、收買山民就能長久的?!?
“正是此理。王大夫(王錚)的奏報里不也說了么?女子向學,遲婚不育,動搖國本。她沈章自己就是女子,上行下效,云川能出什么讀書種子?”
“聽說吏部把她調回來,就是讓她‘清醒清醒’。京城可不是她那云川小地方,能由著她胡來?!?
這些話有著明顯的偏見,卻也代表了相當一部分“正統”文人的看法。
沈章面色平靜,手指微微蜷縮,摩挲著書頁。
文姿站在她身旁,聽得眉頭緊皺,忍不住想開口反駁,卻被沈章輕輕拉了下衣袖,示意她噤聲。
這時,旁邊一桌幾個商賈模樣的人也在閑聊,話題卻截然不同。
“云川?知道知道!我有個表親的商隊上月剛從那邊回來,帶回來一批夷繡和藥材,成色極好,在咱們長安東市,轉手就是好幾倍的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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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聽說了!那邊現在有個‘草市’,熱鬧得很,什么都能買到,稅還低??上О?,聽說新去的縣官是個老古板,看不慣這些,正琢磨著要取締呢。”
“取締?那可斷了多少人的財路!云川那地方,以前鳥不拉屎,要不是沈縣令搞出點名堂,誰去啊?”
“就是!我看吶,什么教化不教化,能讓老百姓吃飽飯、有活路,才是真本事!那些讀書人,站著說話不腰疼。”
商人的話直接又功利,更貼近底層生計。
沈章心中五味雜陳。
有人因利益念她的好,也有人因理念斥她的非。
她這個“云川縣令”,在離開任所后,反而在長安的輿論場上,被拆解成了不同的符號。
有人說到了趙崖軍中藏女子,打了勝仗,但只怕是過大于功之類的。
也有人說到當今中書令李宴年歲已大,許不久就要致仕。
更有人說到當今陛下對太子不待見,對晉王倒是頗有提攜,推測是不是要換太子。
又過了一會兒,一個剛從外面進來的年輕男子,風風火火對同伴道:
“最新消息!句麗那邊又鬧幺蛾子了!他們的使臣在鴻臚寺跟咱們的人吵起來了,好像是為了邊境互市的一些舊賬,翻出來扯皮,說咱們以次充好,欺壓他們商賈!”
“哼,蠻夷小邦,慣會胡攪蠻纏!前年正旦朝會上被沈翰林駁得啞口無,還不長記性?”
“這次怕是沒那么簡單,我聽說……跟朝中某些人有點關系,有人想借這個由頭,再敲打敲打‘某些人’?!?
那男子說著,眼神往四周瞟了瞟,意有所指。
沈章心中一凜?!澳承┤恕保渴侵改赣H,還是指她們這些女子官員?
書肆里的信息蕪雜,真偽難辨,有朝堂風向,有地方軼聞,有文人清議,也有市井閑談。
沈章和文姿就這樣靜靜地聽了半下午,直到日頭西斜,書肆里的客人漸漸少了,兩人才放下早已看不進去的書卷,默默走了出來。
暮鼓聲聲,長安的夜晚即將開始。
文姿看著沈章沉默的側臉,忍不住低聲道:
“四娘子,他們……他們說的很多都不對?!?
沈章回過神,對她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些疲憊,也有了然。
“我知道。但這就是長安的聲音。”她望向暮色中巍峨的宮城方向,
“有偏見,有利益,有試探,也有真正的憂患。阿母說得對,我不能只聽一種聲音?!?
她需要從這些互相矛盾的信息里,拼湊出真實的長安,真實的朝局,
以及……她和母親,還有她們所代表的那條路,究竟置身于怎樣的驚濤駭浪之中。
聽,只是第一步。
接下來,她需要分辯,冷靜判斷。
吏部讓她“等候安置”,這等候的時間,或許正是她觀察風浪的最好時機。
“走吧,”沈章對文姿道,“回去吧?!?
她得把這些聽到的、想到的,回去跟家人,尤其是跟祖父、母親,好好梳理一番。
長安的第一課,比她預想的,更加復雜,也更加……有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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