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跪就跪!”趙綃梗著脖子,毫無懼色,決絕道,
“祠堂我可以跪,祖宗我可以敬。
但讓我為了所謂的‘體面’和‘本分’,
就此放棄想做的事,糊里糊涂嫁人,我絕不答應!”
說完,她朝沈章行了一禮,不再看母親和祖母,轉身就向外走,腳步邁得又穩又急,直奔祠堂方向。
“你……你給我回來!”許櫟又急又怒,卻喚不回女兒決絕的背影。
廳內一片死寂,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陰瀲沉重的嘆息。
沈章站在那里,進退維谷。
趙綃的激烈反抗和尖銳辭,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。
她理解趙綃追求自主的心,卻也深知許櫟維護家族體面與女兒“正統”出路的執念是何等根深蒂固。
這場沖突,已不僅僅是趙綃的個人選擇,更觸及了這個時代貴族家庭最核心的價值矛盾。
她看著許櫟氣得發白的臉和微微搖晃的身形,又想起趙綃那倔強挺直的背影,心中沉沉。
這件事,因她拜訪而起,趙綃又是為了追隨她才與家族沖突,她無法置身事外。
“世祖母,許伯母,”沈章上前一步,行了一禮,懇切道,
“今日之事,皆因沈章而起。
阿綃心志高遠,性情剛烈,是沈章在云川未能勸導周全之過。
請世祖母、許伯母暫且息怒,保重身體。
阿綃那邊……可否容沈章稍后去勸解一二?”
她將責任攬過一部分,給了盛怒中的許櫟一個臺階,也為自己介入調解留下了余地。
眼前的局面,已不是簡單謝恩或話別能應付的了。
許櫟扶著幾案站穩,面色蒼白。
她沒有回應沈章的話,眼神沒有看向沈章,只盯著女兒離開的方向,那背影早已消失在門廊之外。
半晌,她緩緩轉回視線,落在沈章身上。
那目光里沒有了之前的客氣與暖意,只有疏離,還有幾分壓抑的遷怒。
“沈四娘子,”許櫟的聲音很平靜,平靜得有些發冷,
“今日家中忽有變故,招待不周,還請見諒。
我身子有些不適,就不多留客了?!?
她沒有接沈章“勸導”的話茬,也沒有提及趙綃的歸屬問題,連一句場面話都懶得多說,直截了當下了逐客令。
“阿妙,”她側身對侍立在一旁的心腹侍從吩咐,“替我送送沈四娘子?!?
這便是連親自相送的禮節都免了。
陰瀲坐在上首,自趙綃頂撞離去后便一直沉默著,此時嘴唇動了動,似想緩和兩句,
但看著兒媳那副心如鐵石的神色,最終只是疲憊地閉了閉眼,朝沈章微微頷首,算是全了最后的禮數,卻也沒有開口挽留。
氣氛瞬間跌至冰點。
沈章知道,再多已是無益,可能還火上澆油。
許櫟現在心中最不愿見的,恐怕就是她這個“引子”。
“是晚輩叨擾了?!彼钌钜灰?,姿態放得極低,
“世祖母、許伯母請好生休息,沈章告退。”
侍從阿妙上前,垂首引路,姿態恭敬疏遠。
沈章隨著她,一步步走出這間氣氛壓抑的廳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