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章默然。
母親點破了一個殘酷的現實。
沈家命運的轉折,并非源于自身的不屈抗爭取得了直接勝利,而是倚仗了外部強力的援手和遲來的“公正”。
這份公正,帶著施予的色彩。
她此前那點“倚仗權勢”念頭下的僥幸與模糊徹底撕碎。
她之前想的,無論是借勢還是收集罪證,本質上,依舊是想依靠某種外部的“力”,而非自身掌握的“權”。
而女子,恰恰最難擁有屬于自己不容剝奪的“權”。
沈箐握住女兒們的手緊了緊,“我說這些,并非要你們沮喪。
恰恰相反,是要你們更清醒。
今日之喜,是沈家之幸,是祖父和趙世伯掙來的局面,我們當珍惜,當感恩。
但切不可因此便覺得高枕無憂,覺得女子的困境已然改變?!?
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沈章,意有所指:“章兒,你在族學之,擲地有聲。
你說風骨不能當飯吃,但不能沒有風骨。
阿母今日再告訴你一句——風骨需有力量守護,而這力量,最好能握在自己手中?!?
沈章迎著母親的目光,只覺得胸腔里有什么東西在破土而出。
她明白了母親那“意難平”從何而來,那是對自身命運無法完全掌控的不甘,是對女兒們未來道路的深切憂慮與期許。
“阿母,我明白了。”沈章清亮的眸子里,迷茫與躁動沉淀下來,
“倚仗外力,終是鏡花水月。我會讀書,將圣賢道理,讀成自己的風骨,再將這風骨,煉成安身立命、不假外求的根底?!?
她一字一句道:“我會讀書,會更努力地讀書。不為附庸風雅,不為嫁得高門?!?
沈容似有所感,亦道:“阿母,我無大志,但不敢忘阿母今日之教誨。”
沈箐看著兩人有所悟,終于舒展了眉眼。
夜色漸濃,用了晚食后。
母子三人在廳內靜坐用茶。
沈章到底年輕,壓不住事。
她了解母親,若非有事發生,絕不會在家族大喜之時,如此鄭重地給她們潑上一盆關乎“自身力量”的冷水。
她猶豫片刻,還是問了出來:“阿母,您方才所,字字珠璣,女兒受益良深。
只是……只是家中正值大喜,您卻語重心長教誨……可是還發生了別的事?”
沈箐微微一怔,放下了手中的茶盞。
“到底瞞不過你?!彼龂@了口氣,
“李縣令走后不久,這消息便如長了腿,傳遍了縣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