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章以為陳淮會持續審查沈家的產業,她已經盤算好如何協助伯父們應對接下來的查賬、盤剝。
然,次日晨,消息傳來。
陳淮并未糾纏任何商鋪田產,而是去了沈氏宗祠,拜會了沈氏族長。
消息是沈放帶來的。
他一早便被喚去宗祠,回來時額角青筋都在跳動。
“那姓陳的chusheng!”沈放灌下一大口涼茶,才壓著怒火。
他對沈箐道,“他去找了族長!”
沈箐眉頭微皺,“他去做什么?”
“還能做什么?”沈放冷笑,“威逼利誘!他對著族長,先是假惺惺說什么同為沈氏一脈,不忍見家族因瑣事紛爭而受損。
接著便暗示,只要沈家能‘勸服’章兒認祖歸宗,
他不僅立刻停止對沈家的一切打壓,還會從沈家子選一人隨他前去福州觀政!
再允諾薦沈家子入州學,將來在科舉仕途上予以關照!”
此一出,屋內霎時一靜。
這一招,不可謂不毒辣!
陳淮繞開了與沈箐母子的直接沖突,將壓力給到了整個沈氏宗族。
他給出的“利”,對于一個日漸式微的鄉紳家族而,誘惑太大了。
能到一州刺史身旁觀政,等于半條腿踏入了官場。
州學名額,這是多少耕讀之家夢寐以求的階梯!
而“威”隱在背后,若沈家不答應,那么來自刺史府的刁難將永無止境,沈家或許真會被一步步拖垮。
族長年高德劭,最重家族延續與子孫前程。
在利益和壓力面前,他是否會動搖?
族中其他房頭,是否會有人心動,轉而向沈箐母子施壓?
沈章只覺寒意從腳底升起,比昨日在馬車上面陳淮的威脅時更甚。
陳淮這是要借整個宗族之力,來逼迫她們就范!
要將她們母子孤立于家族之外!
“族長……他如何回應?”沈箐聲音依舊平穩。
沈放吐出一口濁氣:“族長當時并未表態,只說要考慮,要與族老們商議。但我看幾位叔公的神色……怕是有人動了心思。”
他看向沈章,目光復雜:“章兒……三伯跟你說句實話,族里未必所有人都像我們這支這般硬氣。
有些人,怕是會覺得,用你一人換全族前程,是筆劃算的買賣。”
沈章明白他的意思,在家族利益面前,個人的意愿和尊嚴,有時是可以被犧牲的。
“我絕不會認他!”沈章聲音不大,“阿母,三伯,無論族中如何決定,我沈章絕不會向陳淮低頭!”
沈箐伸手,覆在女兒緊握的拳頭上。
她抬眼看向沈放,目光清冽:“阿兄,煩請你轉告族長和諸位族老。
我沈箐母子,絕不會做那等認賊作父之事。
陳淮今日能許以重利,他日便能翻臉無情。
將家族前程系于如此涼薄之人之手,無異于與虎謀皮!”
她語氣轉沉:“若族中決議要犧牲章兒,換取那鏡花水月的前程……那我沈箐,便帶著章兒、容兒,自請出族!”
“阿箐!”沈放駭然變色。
自請出族,那便是徹底斷絕與沈家的關系,從此孤苦無依。
沈箐神色決然:“我意已決。沈家若連自家骨血都能拱手送入虎口,這樣的家族,不留也罷。”
沈章反手握緊母親的手,心中激蕩。
母親這是在用最決絕的方式,表明與她共同進退的決心。